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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学史系2021年秋季学期师生见面会暨学术例会举行

9月15日,我院科学史系秋季学期新生见面会暨学术例会在人文楼B206举行,本次会议由副系主任蒋澈主持。会议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为迎新环节,第二部分由系主任吴国盛教授主讲《雅各布·克莱因论现代科学的起源》。

2021年秋季学期师生见面会暨学术例会

会议首先欢迎新同学加入科学史系,由蒋澈分别介绍本系教师。随后,2021级研究生依次做了自我介绍。

相互认识后,蒋澈向新生介绍了本系《教学手册》、选课须知、学术例会与写作训练制度、选导师事宜、对研究生学术支持举措、图书资料开放阅览时间等情况。蒋澈向在场师生介绍了系内自上学期末以来的一些新动向,包括:本科辅修专业重新设立;本系指导的学生社团“学生科学史学社”获批成立;本系教师获得清华大学教学成果奖的情况;本系教师新获国家社会科学基金资助的情况。

2021年秋季学期师生见面会暨学术例会

接下来,由胡翌霖副教授主持秋季学期科学史系第一次学术例会,吴国盛教授主讲《雅各布·克莱因论现代科学的起源》。

2021年秋季学期师生见面会暨学术例会

雅各布·克莱因(Jacob Klein, 1899-1978)是现象学家、柏拉图专家和科学思想史家,曾担任圣约翰学院院长。其代表作《希腊数学思想和代数的起源》(Greek Mathematical Thought and the Origin of Algebra)尚未译成中文;另一代表作《雅各布·克莱因思想史文集》的中译本由张卜天教授翻译,湖南科学技术出版社于2015年出版。

介绍完克莱因的基本情况后,吴国盛将报告分为四部分:意向历史、现代史学的起源、普遍数学和现代科学的起源。

吴国盛首先指出,历史既不见于自由七艺,也不在亚里士多德的三大科学之列,而历史却是现代学术的大宗。在克莱因看来,“历史的起源本身是一个非历史的问题”,是一个哲学问题。历史(historia)即探究,探究即悬搁现存,来寻求构成性起源,构成性起源即意向性起源。意向历史通俗地说就是先决条件意义上的历史。此历史并非在自然时间之中,而在意识之中,而意识在内时间之中。任何事物都在呈现、滞留和前摄中获得同一性,此即意向历史。譬如,克莱因探究了几何学的意向历史。物之物性有很多:体积、颜色、重量、软硬、形状和大小、光滑或粗糙、可以被测量,可以运动或静止等。然而,某些物性被凸显出来(形状大小可测量),在第一个几何学家那里获得一个直观,进而通过语词获得主体间的同一性,建立客观性。吴国盛指出,几何学越是发达,越会遗忘其他物性。语词指称越精准,越会遮蔽事物本身的丰富性。于是,在克莱因看来,知识进步的历史也是知识失败的历史,“确保客观性的手段同时也危及它原初的完整性”,“在通过语词的实际交流中,原初的心灵活动、意义的构建并没有再现”,这是常见的遗忘,而历史的本质就在于重新激活原初的沉淀。

追溯完历史的起源后,吴国盛接着追溯现代历史学的起源。在古代希腊,历史并未形成自己独特的意向历史,所有的描述都依赖“非历史”的标准,如政治学、伦理学、法学等。基督教提供了对历史的新理解:作为造物,一切事物本质上都是时间性存在;世界历史是人类精神历史的象征性复制。维科的“新科学”概念别具一格,指历史学,即研究人类自身创造的东西,而哲学和数理科学为旧科学,研究上帝创造的东西。历史学于是与数理科学并驾齐驱,试图恢复具体物的尊严,而数理科学只关注抽象之物。吴国盛强调,科学史学科就是沟通二者的重要桥梁。

追溯完历史的起源和现代历史学的起源之后,吴国盛接着追溯普遍数学的起源,进而导向现代科学的起源。克莱因引入第一意向(intentiones primae)和第二意向(intentiones secundae)这两个重要概念。“希腊意义上的数学对象的典型特征恰恰是,它们可以被感官以图像的方式来把握”,“希腊数学的呈现方式绝不仅仅是替代性的,绝不是符号性的,而总是对一个图像的呈现,因此是第一意向的”。现代数学是第二意向概念,是关于概念的概念。无论是几何,算术还是运算本身,都经历了由第一意向到第二意向的转变。希腊数学与现代数学的根本差别在于,希腊数学的对象是一次抽象,而现代数学的对象是二次抽象甚至高次抽象,是对抽象的抽象。笛卡尔是古典数学向现代数学转变的关键人物。他创立的解析几何统一了代数和几何,是近代数学的真正开端。完成这个统一的关键步骤是,他把单位概念与具体图形相分离,使之变成一种单纯量的单元,这样量的乘幂就都是同类量。笛卡尔的广延,既是真实的物理广延,又可以代表一切物理量,是最早的最普遍化的抽象数学符号。笛卡尔的广延概念“将广延的广延性等同于广延本身”,这个规定了我们今天空间概念的现代广延概念,其实是一种对抽象(广延)的抽象(广延的广延性)。第二意向取代第一意向成为现代科学的基本意向沉淀。科学的任务不再是呈现真理,而是“发现真理的技艺”,不是寻找“真理”本身,而是寻找发现“真理”的“技艺”和“方法”。现代科学本质上就是“技术的”、“程序化的”。我们不再直接接触世界,而是通过符号抽象,并且,把符号抽象等同于直接接触。这种“普遍数学”思维存在于现代生活的各个方面,并且主宰着现代人和现代社会。

最后,克莱因把现代科学革命的主题表达成“从第一意向到第二意向”,认为韦达的代数方程和笛卡尔的解析几何才是标志着这场革命的标志性事件。

吴国盛追问这种转变的思想史动力来自哪里呢?可能的一个答案或许是基督教内部的唯名论运动:质的差异自动隐匿,量的因素随之凸显。

胡翌霖对吴国盛的内容做了三点通俗化补充。关于历史学何以可能,胡翌霖区分了实际历史和意向历史,指出譬如“笛卡尔先于牛顿”这样的判断半岛线上官网指的是思想史意义上的先后,是某种意向意义上的时间观念,即现象学的内时间意识。关于普遍数学的起源,真理与技艺的关系,方法论的崛起等问题,胡翌霖类比了媒介的对象化,即本来作为中间环节的符号等媒介被当作了对象和事物本身(推荐阅读胡翌霖著,上海教育出版社2016年出版的《过时的智慧》第十一讲“抽象抽象:数学革命”)。关于现代科学对世界丰富性的遗忘,胡翌霖将现代科学构建的符号世界比做一张精确的照片,人们沉醉其中竟难识本尊。陈多雨猜想古今科学仪器是不是也有第一意向到第二意向的转变。吴国盛认为现代实验科学诞生之后才有科学仪器,之前并不存在现代意义上的科学仪器。王哲然补充道,在17世纪就有关于科学仪器的争论:单个具体的仪器得出的结论怎么能是一个普遍的结论?实验科学确实经历了克莱因意义上的转变,即实验过程由一个具体事件抽象为一个理想事件,在此基础上提炼出一个有效的表达。

刘钝教授认为克莱因对古希腊数学的讲法可能有绝对化的倾向,阿基米德等人已经触及到某些普遍数学的因素。刘兵教授认为克莱因自身的理论有矛盾,为了捍卫自身的理论,回避了古希腊数学某些真实面貌,也犯了类似用第二意向掩盖第一意向掩盖真相的错误。胡翌霖继续为克莱因辩护,认为从古代思想家中找到跟现代思想家相似的因素很容易,我们也确实要承认,阿基米德确实是更接近于现代的数学家。可为什么阿基米德在古代默默无闻,而在现代复兴,这恰恰是因为古今数学思想确实产生了克莱因所说的上述变革,这种变革的大趋势更有利于阿基米德在现代的复兴。蒋澈指出,克莱因的工作和1970年代以来Unguru等学者“重写希腊数学史”的尝试合流在一起,改变了古代数学史的研究面貌,也可继续启发当下的古希腊数学史研究。陆伊骊副教授对于历史的时间概念提出补充,她指出近20年来科学史研究方法不只关注"时间",更关注时间和空间所衍生的 “时空”,因为时间和空间是一连续体,不少科学史名作,如大卫•利文斯通的科学知识的地理学就是在空间、地域和场所出发,去质疑时间的绝对性和普遍性。最后,在场师生也进行了讨论。新学期第一次学术例会在热烈的氛围中结束。